苹果花香:为什么会把你灌醉?( 二 )


1932年,格雷戈里夫人去世 。1938年,当莎士比亚夫人去世时,叶芝已完成了他的最后杰作——《在本布尔本山下》 。但是,我却更喜欢他另外的诗,如《随时间而来的真理》所言,词句已经穿过了火焰与玫瑰,只剩一片纯净的铁色:
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
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
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
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 。
多么硬质的言词啊 。它斩钉截铁的气质使漫游于欧罗巴大地上那些穿透了铠甲和爱情之帷的骑土精魂相形见绌,然后,灵魂落脚在思想空荡荡的殿堂,却又感到一丝彻骨的冷 。叶芝逝世时,毛特·岗并未去凭吊 。看来,她从一而终的观念已让她心如铁石 。如果她读到了叶芝自撰的“墓志铭”,该有何感叹?!
叶芝在毕生最后一封致友人书中承认:“人们能体现真理但不能认识真理……抽象之物不是生命,处处都存在矛盾 。”同样,爱情从来就是具体的、直觉的,爱是损失,爱是血本无归,爱是一大堆血肉模糊的碎片,在幻象中栩栩如生,在生活中潦倒破败 。对诗人来说,能在幻象中坚持爱一个人就够了,又怎么管得了她同什么人上床?可是,美好的人生又是多么诱引幻象与现实的亲密啊……
抬头看看吧,我的窗外就盛开着被阳光灌透了的苹果花,这是多好的春色 。苹果花毫无节制地怒放,禁不起一再地注视和问讯,看着看着就落了,如同飘下了一层爱的血 。我打开音响开关,飘出了“卡百利”演唱的《yeat’s grave》,这是怀念叶芝爱情的歌曲,硬朗单薄而清新的旋律,从精美的幻想世界里找到了现实罕见的灵魂色彩,就像扯起了一片叶芝的天空,那近乎天籁的声音和感情演绎,让我看到叶芝苍老的眼神:
鳟鱼变成了一位隐约的少女,
发髻上还簪着苹果花蕾
她喊着我的名字然后跑走
在亮堂堂的空气里消失了踪迹 。
虽然我已经老了,想漫游
得穿过许多洼地和高坡,
但我还是要找遍她去过的每个角落,
牵着她的手,亲吻她的唇窝,
走过漫长漫长的草地,那里光影斑驳,
我要采摘,直到时光一天天蹉跎,
采摘一只只月亮的银苹果,
采摘一只只太阳的金苹果 。
但是,诗人那“最后我大喊着,颤抖着,不停地晃动,全身被光穿透了啊”的惨叫,却像雷电击穿我们的生活和梦境 。
牛顿不会为苹果花困扰,他冷静地洞察事物从现象到本质的瓜熟蒂落:苹果为什么会掉下来?我想,是因为水到渠成吧 。所以,诗人应该自问的是,苹果花香为什么会把自己灌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