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毕竟该是什么样的 爱情是什么样的( 二 )


以前写过,两个人吃饭久了,口味会趋同 。为了彼此,就会有所缓和 。比如,虽然我已经被锻炼到颇能吃辣了,但到底是江浙舌头江浙胃 。清淡的,甜的,我能当主菜吃,若吃了也行,就是宵夜常得补一顿,“晚饭没吃够劲儿” 。所以最为两全其美的法子,是炖汤,另配蘸料 。比如,我炖一只老母鸡,只加葱姜酒,别无其他,花一下午慢慢来,她便发一些竹荪、鲍鱼菇 。等下了盐,便同时下竹荪与鲍鱼菇,起锅之后,我吃肉喝汤,她另调一碟麻辣酱,蘸鸡肉、竹荪吃 。吃咸了,她喝一口汤,“今天的鸡汤炖得很好” 。吃淡了,我就要酱料,“我也蘸蘸”,她就把蘸得了的竹荪和缕缕鸡肉给我,“给你蘸好了 。”
以前写过,为了给另一个人做饭,就得多一重算计 。比如,有段时候若上法律课回家晚,“几点回来呀?”“八点 。”好 。七点把饭闷上,七点半开始准备炒菜 。几次后,学乖了,备好菜,等她踏进门来,赶快下锅炒 。大多数炒菜,几勺子的事儿,炒得了上桌,吃个新鲜热辣 。
最安全的是炖,下午炖上的牛尾汤、蹄花汤、老鸭萝卜汤,无论你七点八点还是九点回来,都不怕:无非炖烂一点,萝卜炖久了还更入味呢 。倒是鸡汤得费思量:巴黎的鸡普遍不耐久炖,四小时开外必然软烂如泥,一撕便下,之后嚼劲就差了 。
汤菜还有个好处,很轻易酝酿氛围,仿佛给家里墙壁刷暖色调涂料似的 。她一到家,抽抽鼻子:
【爱情毕竟该是什么样的 爱情是什么样的】“一屋子牛尾汤味道!”
然后她就快快活活地调酱料去,我给牛尾汤下盐和枸杞,将肉缕从牛尾骨上刮下来,汤拿来喝,盛饭,吃,开上部什么剧看着 。吃完了,我洗锅洗碗,她去对付甜品——夏天水果,冬天西米露——再吃完了,喝餐后酒 。
然后坐在沙发上,慢慢地感受消化,房间里还是有牛尾汤味道 。她会总结一句:
“好幸福啊!”
类似的起居细节,都可以是爱情 。
只是需要认真听一下才是 。
上个月在上海发新书时,我对在座诸位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段爱情的产物,一段爱情的见证——没有我们父母的爱情,就没有我们 。
那是我们每个人人生中,最重要的爱情故事——究竟那是我们存在的基础 。
我知道,对许多年轻人而言,会觉得父母的感情不算是爱情 。到我们懂事时,可能看不到那么激情澎湃,闻不到那么浓郁的荷尔蒙味道 。但如我所说,我们见证的他们的爱情,是烟花过后,絮絮叨叨的星辰长夜了 。只是他们那时代,没有那么多的设备,可以像我们如今似的,保留那么多爱情的证据 。
但那些日常,连同他们灿烂的少年时代,确实存在过,而且有了结果——就是我们 。
上个月在上海发的,是《爱情故事》这本书——2019年的修订本 。
直接剧透好了:这就是我父母那一代人的爱情故事 。有些是我从他们记忆里抠出来的,也有一些,是我对爱情,以及1980年的江南无锡,所有的美好想象 。
作为一个作者,这么说未免会让其他编辑不快,但这个大概是我写过最满足的一本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