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刘运勇:豆花儿

本文转自:上游新闻
夜雨丨刘运勇:豆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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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花儿
刘运勇
若到巴蜀乡村去 , 杨柳树底下 , 处处有豆花饭卖 。 豆花饭就是豆花儿加饭 。 都是一碗大米饭 , 一碗雪白绵扎的豆花儿 , 一碟鲜香四溢的调合儿 。 食材所值不贵 。 因此 , 豆花饭的价钱很便宜 。
我说 , 便宜未必无好货 。
豆花是新豆子推的 , 上桌就满颊留香 , 雪白里透出一点点簇青 , 大豆皮的颜色都渗透了进去;米饭也是雪白的 , 为当地稻谷 , 基本不用化肥 , 食品安全可靠;调合儿就是我们常说的油碟 , 绝非简单的干辣椒面 , 而是掺合着菜籽油、花椒面、花生芝麻颗粒、盐和葱花、香菜末末、鸡精 , 可以自由添加酱油 , 调合而成的油碟 。
喊豆花来吃的 , 一般不用香醋拌食 , 传统的观点皆认为豆花拌醋、正做不做 , 做事情就会抓小放大、没有正经 , 从而吃了一肚子气来 , 有什么好处的噻 。
混合了蔬菜点成的豆花儿 , 雪白里显出点点绿翠 , 如天然翡翠一般 , 吸引人眼球 , 则是乡下人爱吃的菜豆花 。
卖饭的尽在路边店 , 竹泥夹壁墙 , 店面比地面低 , 客来须下好几步阶梯 , 颇有些相似北方的地窝子 。 完全是地势凹凸不平所造成的 。 来客乍然钻进店铺 , 放下背篼 , 倚着木桌木凳 , 取了筷子 , 大叫大嚷 , 老板来碗豆花儿!丘二闻讯而出 , 双手托着六碗豆花 , 过来问清楚 , 要几碗 , 就放下几碗 , 再往另一桌送去 。 留在饭桌上的豆花儿 , 飘在淡卤水里 , 似活物般蠕蠕能动 。 或者以为是一块肥肉 。 来客拿筷子挟起 , 放进调合里翻来覆去的拌 , 等到拌上了佐料 , 杂色香味渗透进去了 , 豆花依旧不散不碎 , 拈得起整块儿 , 不妨碍客人快意吞食 , 才是货真价实的好菜 。
比之豆腐脑儿 , 豆花儿的质地更绵扎 , 可以多咀嚼一会儿 , 充分品尝它的味道 , 回味那种整块吃了它的愉悦 。
正经吃豆花要下干白饭 , 米饭煮到八成熟 , 用一碗雪白细嫩的豆花儿相佐食 , 是最佳搭配 。 以糙米之干硬 , 反衬豆花儿之水软 , 极易开胃口 , 就可以多吞两碗 。 巴山多夜雨 , 隔了斜挑的竹窗帘 , 三朋两友的喝五吆六 , 一碗接一碗随便装饭 , 下饭菜豆花儿管够 , 哪个会装斯文 , 停箸不食了呢?乡俗中 , 还有用豆花儿下烈酒的 , 中医说卤水解酒 , 合了一坨又一坨的拌料雪白豆花儿 , 斟几杯郎酒五粮液老白干 , 既解渴又解忧 , 还有充饥式垫底 。 如果再端了几笼格格鲊来 , 有排骨洋芋、鱼鳅胡豆、羊肉萝卜 , 天哦 , 都是些肉嘞 , 那就尽兴 , 撑得肚儿溜圆 。
豆花儿是乡镇极普及的食物 , 有小镇而无豆花店 , 那一定是败落了的乡场 。 非也 。 即使街市败落了 , 场上那些住户 , 也随时可以舀出三五碗豆花儿来待客 。 当然 , 那一定是个佳客 , 或者恰逢了什么喜事 , 如若偶尔路过 , 又事先不打招呼 , 还是不易碰上豆花饭吃的 。 至于在重庆的县城里 , 找不到豆花饭吃 , 你个人说归了说 , 断无人肯相信的 。 标有豆花饭的小店 , 在县城中比比皆是 , 甚至居民有客来 , 也会去店里 , 打来一瓦钵豆花儿 , 作为招待客人的主菜 。
食色者味也 , 用之于小镇豆花饭 , 那是再恰当不过的 , 种种鲜明色彩、式式热辣香馨、面面亲近豪爽 , 都在一碗碗豆花里了 , 煽动客人的对一切色香味的欲望 。
不过 , 这有些文人雅致 , 与普通人大快朵颐的豪爽比 , 过于讲究了些 。
讲究是文人虚构 。
文友聚会 , 当然要找豆花儿吃 。 这些年 , 我在市作协工作 , 当了个小官儿 , 回到县里 , 文友们请吃便饭 , 每人两碗豆花儿、一笼芋儿鲊、一碗干白饭 , 整整十元钱 。 不贵噻?我说很多而且重 , 不是招待老朋友 , 能吃到这番美味儿?我看很难 , 起码有一条 , 不会顾忌那番揎衣挽袖的随意 。 对了 , 吃豆花饭之时 , 要上二两老白干 , 用一只碗装 , 轮流着呼喝 , 饮多饮少 , 看心性 , 也凭了交情哩 。 有一次 , 饮酒装饭吃豆花儿后 , 余兴未了 , 赌了钱 。 打一元起底的斗地主 。 我不晓得为何还要再去斗争他们 。 赢家用全部赌资请客 , 算是输家买单 , 不足部分赢家再添足 , 到河街买夜啤酒喝 , 因此获得了回报家乡文友的一次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