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川新区北面,那个叫野狐坡的村子( 三 )


不要小看割条子打荆笆 , 勤劳的故乡人 , 硬是凭借着磨满又厚又硬老茧 , 仿佛龟裂如老树皮般的粗糙大手 , 捱过了那一段艰难的时光 。 盖房子、娶媳妇、人情门户、吃穿用度、杂七杂八 , 哪一样不是从一根根荆条抠出来的 。 也是他们 , 硬是让一根根荆条把艰难心酸的日子一点一点过出了甜丝丝的味道 , 把自己的生活一步一步奋斗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 同时 , 又给生活注入更多的希望 。 有希望 , 就有动力 , 哪一个忙忙碌碌的身影不像山那般伟岸坚强 , 是他们 , 为家 , 撑起了天!
记忆之四童谣
难忘怀的是小时候的童谣 , 它还时不时的萦绕在耳畔 。 那些活泼诙谐、朗朗上口、简单易懂的童谣 , 是从土里长出来的睿智,它是生我养我的那块土地上奏响的最美妙的旋律 , 是属于我心中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 夸赞谁家的媳妇 , 奶奶总是这么说:巧媳妇 , 擀面条 , 下到锅里莲花转 , 挑到筷子打秋千 。 盛到碗里像丝线 , 吃到嘴里咬不断 。 批评谁懒惰 , 也很隐晦:娃娃勤 , 爱死人 。 娃娃懒 , 没人管 。 “石榴花 , 开的红 , 尧婆子打娃不心疼 。 不是掐 , 就是拧 , 不是鞭子就是绳 。 ”这是指责后妈虐待孩子的 。 谁要是哭鼻子 , 大家则围在一旁 , 伸一根指头脸上划着嘴里说着:“羞 , 羞 , 把脸抠 , 抠下渠渠种豌豆 , 人家豌豆打一石 , 咱(ca)的豌豆没见面 。 ”说着说着就惹得他破涕为笑了 。 跳皮筋也有说法的 , 脚下灵巧转动间 , 一串曼妙的文字从嘴里流泻而出:高楼高 , 高楼底下卖油糕 。 油糕香 , 油糕甜 , 油糕不甜不要钱 。 “箩箩 , 面面 , 杀公鸡 , 擀细面 。 婆一碗 , 爷一碗 , 两个小伙两半碗 。 ”夏天的夜晚 , 几个人两两为伴 , 面对面腿伸直席地而坐 , 两手拉着 , 用劲 , 一前一后晃动身子 , 嘴里就一遍一遍叨这这样的内容 。 母亲哄孩子入睡 , 依在炕头 , 或抱在怀里 , 拍着哼着:啊 , 啊 , 我娃睡 , 猫捣碓 , 狗推磑 , 推下麸子喂你伯 。 看弟弟妹妹 , 不听话 , 就教他们:猴娃猴娃搬砖头 , 砸了猴娃脚趾头 。 猴娃猴娃你不哭 , 给你娶个花媳妇 。 娶下媳妇阿达睡?牛槽里睡 。 铺啥呀?铺簸箕 。 盖啥呀?盖筛子 。 枕啥呀?枕棒槌 。 棒槌滚得骨碌碌 , 猴娃媳妇睡得呼噜噜 。 上学路上 , 大家走着嚷着:咪咪猫 , 上高窑 , 金蹄蹄 , 银爪爪 , 上树树 , 逮雀雀(qiaoqiao) , 逮下雀雀喂老猫 。 ……
那些童谣 , 随着时代的变迁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 它已悄悄隐退 , 消失 。 但它的文字间传递的一种积极、自然、亲切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忘却的 。
……
记忆有时太过细微 , 有时又太过模糊 , 但是偶遇的一个物件 , 某篇文章中的一个片段 , 抑或别人不经意的片言碎语 , 就将它激活 。 那么多 , 丝丝缕缕 , 明明暗暗间就浮现出许多熟悉的景象:满坡满原的荞麦花 , 粉似桃夭灼灼其华 , 味淡如菊浅浅则矣 。 荞麦细红的枝干间夹杂许多蒲公英 , 我们钻进里面 , 一会就揪一把花葶 , 吃进嘴里 , 甜丝丝的;秋日的午后;灶膛里火光灼灼 , 沸水在铁锅里翻腾 , 切块的地瓜安静地堆放在箅子上 , 软糯的香甜 , 在掀开锅盖的那一刻 , 随着水汽弥漫开来 , 大快朵颐 , 齿颊留香;冬日的清晨 , 母亲灶前坐了 , 一手拉风箱 , 一手填柴火 , 丢一把赭红的豇豆 , 暖暖的红在锅里飘着 , 半碗小米倒进去 , 搅几下 。 米与豆在沸水里释放各自的热情 , 你中有我 , 我中有你 , 彼此缠绕 。 武火的猛烈 , 文火的温柔 , 成就一锅香香粘粘的红豆小米粥;在地里辛勤劳作的六爷 , 扛着锄头归来 , 总塞给坐在门墩上的我一把小蒜 , 母亲就在铁勺里炒葱花 , 我就等着掰一疙瘩软馍 , 仔细擦拭勺底的葱花渣子 , 觉得吃起来很香很香 。 哦 , 那爱唱我听不懂歌词的歌曲的六婆 , 经常说要带我去城里的基督教堂 , 帮她抄歌词 。 几十年了 , 我时时打西街教堂的门前经过 , 总会想起六婆未实现的话 。 六婆还会挂一手好面 。 那时农村过年待客家家都得准备挂面 。 一进入腊月 , 六婆就忙着给左邻右舍挂挂面 , 一晚一晚几乎不曾合眼:和面、揉面、盘条、醒面、上面、开面……我不知道在那个泥基盘的长方形仓子里 , 她是用了怎样神奇的手段 , 让几十斤面粉一夜之间变成了挑在竹竿上的挂面 。 第二天早上 , 人们出出进进 , 将竹竿插进钻了小窟窿的木架子上 , 抻拉一番 , 细长、雪白的面条在风里摇曳……那种挂面入口滑爽 , 耐嚼筋道 , 面香浓郁 。 现在 , 超市里也有手工挂面出售 , 可惜 , 面已不是那个面 , 香也不是那个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