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的粥

本文转自:扬子晚报
济宁
站起来的粥
站起来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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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侗小学教师 , 山东作协会员 。 喜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和古村民居中溜达 。
站起来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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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来的粥】玉米面
沈鲁和他的妻子齐玲玲在我家屋后的老运河堤上徘徊好久 。 沈鲁的父亲曾在我家东面一墙之隔的村小学里教学多年 , 沈鲁在这里生活到十一二岁搬进城里 。 他们刚从上海的大学退休 , 趁着有空回济宁探亲 。
故人相认 , 自有一番热情和亲近 。 沈鲁说进城那年冬天喝的玉米粥我记得最清楚 , 天冷得能冻掉鼻子 , 捧起粥碗就暖和了 。 呼噜——呼噜——沈鲁忘情地模仿起来 。 他说婶子熬的粥好喝 , 压饿管饱还驱寒 。 离开五十年 , 做梦都想喝那样的粥 。
母亲说今天正好熬了一锅玉米粥 , 腿快不如嘴快 。 玉米粥上桌 , 齐玲玲看着稠到一块的面糊糊 , 跟沈鲁小声嘀咕说这是粥?沈鲁豪气地说当然是粥 , 稀得照见人的那是镜子 。 母亲端上两样小菜 , 一碟五香萝卜干 , 一碟豆腐丝 。 沈鲁搓着双手说喝粥吃这样的小菜 , 绝配 。 他颇有些垂涎欲滴了 。
沈鲁迫不及待地两手端起来 , 嘿嘿笑着低头舍不得喝似的吸溜一小口 。 好喝!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 呼噜——呼噜——他嘬得畅快恣意 , 旁若无人 。 他对有些拘谨的齐玲玲说喝粥就得趁热 , 还得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 。 齐玲玲满脸疑惑地说喝粥那么多规矩?沈鲁故意大声说那时候一家人端着碗就比谁发出的响声大!父母亲笑着说这还记得 。 刻在骨头里了 , 哪能忘了 。 沈鲁颇得意地又说一口喝一个窝才是好粥 。 他喝一口 , 碗里就出来一个窝 。 转转碗再喝一口 , 又是一个窝 。 阳光在粥窝里聚集 , 暖香在沉淀 , 像美好的岁月 。 母亲说一喝一个窝的粥能站起来 。 好粥就像做人 , 在人群中立起来才是好人 。
齐玲玲也“呼噜”起来 , 却被烫得吸溜声不断 。 母亲笑着说喝一口不要急惶着咽下去 , 要提一口气 , 含住 , 让粥在舌面上翻转腾挪上几个来回 , 不那么烫了 , 绷住嘴 , 咕咚咽下去 。
齐玲玲依葫芦画瓢 , 呼噜中得到窍门 。 粥在口齿间尽情铺展 , 味道就在翻转腾挪的互相碰撞融合中散出来了 , 身体的旮旮旯旯都浸润着暖香 , 透汗打通的身子越发轻盈 , 几乎飘飘欲仙了 。 一碗热粥喝下 , 身体彻底醒了 , 心里敞亮而安静 , 仿佛再无牵挂和忧愁 。 沈鲁动情地说这是触动灵魂的暖香 , 真正的乡愁的味道 。 玉米粥的暖香似乎把沈鲁从乡愁中解救释放出来 。 他说出了独霸天下的气场 。 母亲的脸微微红了说文绉绉的 , 喝碗粥还能扯到灵魂里去 。 教授说话惊天动地的 。
再来一碗 。 母亲用筷子夹起小菜 , 撒在沈鲁和齐玲玲的粥面上 。 暖香与咸香纠缠着 , 香味更加丰富 。 话题也像粥一样稠而开阔起来 。 沈鲁说这样的粥要在上海能卖出金疙瘩价 。 母亲说不在乎什么价 , 一家人一起呼噜呼噜地喝粥 , 也能把白菜疙瘩价的粥喝出金疙瘩价的心情来 。 齐玲玲的拘谨矜持没扛多长时间 , 逼上梁山入伙般却又像入乡随俗似的放开了呼噜呼噜喝粥 , 似乎喝这样的粥也能改变人说话做事的腔调 。 沈鲁感慨着说人的味觉老马识途般最识老家的味 。 齐玲玲有些神往地说我跟着你在一碗粥里找到了故乡 。
母亲说这粥用柴禾大火顶开 , 多熬一会 , 有生面味粥就塌了;中火煨稠 , 小火熬味;锅盖磨开一指的缝 , 再熬个三五分钟 , 味道站起来了 。 用气用电熬 , 些许能熬成 , 是不是这个味那得另说说 。 因为柴火和气电火隔着墙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