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痛苦、拒绝“被活着”……46岁女医生立下生前预嘱,没有对错,遵从内心( 三 )


一个多月后 , 老人安然离世 。 夏天感慨说 , 这个过程中 , 老人和家属向她流露出的信任和感激 , 令她深受触动 。 “最后时刻 , 老人告诉我 , 我给了她心理支撑 , 让她知道当自己痛苦的时候 , 是有退路的 。 ”夏天从此开始思索 , 一位疼痛科医生要做的不止于药物或技术层面 , 而是“身、心、灵 。 ”
在这样的思考中 , 2018年 , 夏天报名加入医院内的安宁疗护团队 。 经过系统培训 , 她才意识到 , 老人当时选择的就是安宁疗护 , 也从此接触到生前预嘱 。
拒绝痛苦、拒绝“被活着”……46岁女医生立下生前预嘱,没有对错,遵从内心
文章图片
疼痛科医生的日常视觉中国供图
人生最后一公里 , 患者的意愿往往消失了
填好生前预嘱的当天 , 夏天就把这份预嘱发给丈夫 。 考虑到丈夫缺乏医疗知识 , 且可能出于爱而违背自己的意愿 , 夏天又找到第二位委托人——自己的同事 。 只是 , 他们都没当回事 。 夏天记得 , 两人的第一反应几乎相似 , “你有病吧 , 这么早说这种事 。 ”
“我们的文化就是天然地对谈论死亡很忌讳 , 他们可能觉得现在去深入探讨这件事 , 对我是一种不尊重 。 ”夏天说 , 自己并非心血来潮 , 而是认真地希望自己没有能力做决定的时候 , 丈夫和同事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执行 , “他们内心应该是理解的 。 ”
从医多年 , 在很多人生的最后一公里 , 夏天见过太多违背本人意愿的家属抉择 。
三个月前 , 夏天刚在门诊收到一位儿子的求助 。 对方的母亲年过七十 , 确诊胰腺癌晚期 , 痛得厉害 。 经过评估 , 夏天建议对方可以将母亲送去接受安宁疗护 , 缓解疼痛 。 “他母亲的预期寿命是半年 , 当时的身体条件接受靶向治疗已经很勉强 。 ”夏天说 , 对方也多次向自己提起 , 母亲觉得太痛苦 , 想早点走 , “这种情况下 , 只有躯体疼痛得到缓解 , 病人才会消除这种念头 , 而靶向治疗会让她更痛苦 。 ”
但最终 , 求助者仍坚持给母亲进行靶向治疗 。 “他希望母亲多陪陪自己 , 说如果她走了 , 感觉家就不在了 。 ”夏天深感无力 , “其实这是冒风险的选择 , 未必会带来好的影响 。 ”
夏天经常遇到类似的病人家属 。 “有些家属很尽责 , 他把癌症从发病机制到治疗诊断、治疗手段 , 再到治疗新进展 , 包括临床在做哪些实验、可以尝试哪些新药物 , 都研究得很透彻 。 ”夏天说 , 面对疾病 , 大家已经自然地形成这种理念 , 第一反应就是要去对抗它、战胜它 , 在这条路上成为一名斗士 。 “但很多人不知道还有另一种选择 , 即使知道 , 也对安宁疗护充满偏见 , 把它和等死划等号 。 ”
还有一对兄弟也让夏天记忆犹新 , 他们的父亲80岁了 。 “在父亲的医疗决策上 , 两个儿子的想法不一致 , 一个想采用所有可能的手段去对抗疾病 , 延长生命;另一个关注点在父亲的疼痛上 , 想让他接受安宁疗护 , 减轻痛苦地走完余生 。 ”后来 , 父亲被送进ICU , 气管切开 , 依靠呼吸机、血透器等科技手段 , 将生命延长了两个月 。 看到父亲在ICU的场面 , 两个儿子最后都后悔了——“早知道不让父亲受这些苦” 。 因为送进ICU , 他们也失去了本来可以陪伴父亲走到终点的机会 。
“关于如何走完人生最后一公里的选择 , 没有对错 , 但前提是要让更多人知道有这样的选择 。 ”夏天补充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