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亮:一部《燕食记》,一道腌笃鲜( 二 )


近期 , 葛亮也在进行有关“非遗”的考察与研究 , 希望将其中的心得默化于文学创作当中 。
他 , 仿佛一直在关注“旧物” , 但在日常生活中 , 他也是一个不抗拒“潮”的人 。
“我很尊重年轻人 , 每个人都有自己青春成长的轨迹 , 尊重他们 , 也是对自己曾经人生阶段的共鸣 。 人的年纪增长是客观规律 , 长期保持心理的年轻态和对世界的好奇 , 对一个创作者来说 , 是有益的 。 他们的活力 , 在不断地提醒我保持对世界观察的现场感和敏感 。 年轻人的观念 , 会伴生着对新与旧的辨证 。 ”
葛亮透露 , 下一部小说《浮图》是关于学院的题材 。
钱江晚报:有读者说 , 《燕食记》就像葛亮打的莲蓉 , 如果将《燕食记》比作一道大菜 , 您是烹饪出这道《燕食记》的大厨 , 您自己觉得用什么菜系里的什么食物来比喻最贴切?
葛亮:如果对杭州的读者打个比方 , 我希望这道菜是杭帮菜里的“腌笃鲜” 。 一个是不同食材的混融 , 火腿、咸肉是“腌”” , 代表老的 , 经历了岁月沉淀和历练的 , 春笋、猪肉等是“鲜” , 是新的 , 时令的 。 这一老一新在一起 , 所谓“有味使之出 , 无味使之入” , 互相成就为“和合之味” 。 另外 , 这个“笃”字 , 是用小火焖炖的意思 , 是个时间的概念 , 要长久 。 这是一部关于历史的小说 , 有许多新与旧的元素 , 在时间的变革中砥砺与融合 , 在常与变中 , 共同造就一个时代 。
钱江晚报:最后是如何从很多历史和当下的故事中 , 确立了荣师傅和五举两代师徒作为主人翁 , 来讲述粤港百年风云?
葛亮:在我看来 , 有关食物的迭转 , 一定是大历史中最为具象的微观历史 。
荣师傅是时代的亲历者 , 历经北伐、抗日等大的时代节点 。 他的个人命运 , 混融着人间烟火 , 交游于不同人群 , 也是最有温度的历史折射 。
葛亮:一部《燕食记》,一道腌笃鲜】小说的后半部分由粤至港 , 移民是考察文化间的碰撞与融合最主要的人群 , 食物又恰是很好的标本与容器 , 就此关注到本帮菜的厨师之家 。 其实我最早想写的就是戴明义这个人物原型 , 他是现实生活中我接触过的香港本帮菜馆的第一代的老板 , 带着上海的印记来到香港 , 他身上必然伴随着有关于民间文化非常艰难的挣扎 。
接触他的过程当中 , 我又接触到他的女婿 , 就是陈五举的原型 。 渐渐发觉 , 五举身上有更加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 因为他原先是一个粤厨 , 后来因为情感的因素 , 放弃了原先的厨艺之道 。 所以《燕食记》里有个很关键的情节——“叛师门” , 它既是一个关键的 , 带有戏剧性、转折性的情节 , 也是这个人身上最为沉重的东西 。 他身上的维度非常丰富 , 所以他成为我写小说过程中重点参考的对象 。 就这个人物来说 , 很可体现岭南文化的包容感 , 体现出了菜系和烹饪之间的融合感 。 他创制出来一些点心可说是粤式的 , 同时也兼有沪式的特点 , 比如说黄鱼烧卖、水晶生煎 。 我觉得岭南这方水土 , 充满了各种丰富的可能性和发挥空间 。 海纳百川 , 就是巨大的文化的包容感所在 。
钱江晚报:小说的主场设在香港 , 也从香港延伸到上海、广州、佛山、南京以及南洋等很多地方 , 似乎各帮各派在香港美食界都有用武之地 。 您有否统计过 , 《燕食记》中写到了多少种菜系 , 多少种美食?现在大致在香港是一种怎样的生态?
葛亮:菜系和食物的出现 , 都顺其自然伴随着情节和历史的流转 , 这方面我未做过数量性的统计 。 香港是饮食的海纳百川之地 , 而且的确也新旧并峙 。 有像“同钦楼”这样的老字号 , 也有各类菜系的新式餐厅 , 且按照香港人的口味改良过 。 湘川沪鲁等菜系都有 , 是广东话里所谓的“新派”餐厅 。 比如上海菜 , 糅合了很多元素 , 保留了浓油赤酱的部分 , 又加入了淮扬菜的口味 。 所以 , 只有香港会出现一种餐馆被命名为京川沪菜馆 , 不是某一个品牌 , 而是代表着各地菜式的汇聚 , 很具香港的混融特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