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专访器官移植专家陈忠华:猪心脏异种移植和登月一样难,患者术后两个月去世仍具里程碑意义( 三 )


我们往太空发射一个探测器是要去获得一个额外信息 , 比如获得太阳系某颗行星的信息 , 我们不去就不会知道这个信息 , 必须去了才能知道 。 所以我们一定要发射探测器去探一下 , 把信息传回来 , 我们才能了解真实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 我们发射一颗探测器上去 , 它完成了探测使命以后不一定能够返回来 , 但是它提供的信息足够多 。 我们的目的是要采集信息 , 采集完了以后探测器会被引爆 , 或者因能源衰竭自生自灭 。 当一个探测器被引爆或者能源衰竭以后 , 你能说这是失败吗?
这次猪心脏移植是一个很特别的案例 , 患者尝试了其他治疗方法都没用 , 他也很愿意做异种移植手术 , 做手术的团队也认为他是最适合第一个做异种移植的病人 。 手术后72小时 , 患者克服了超急性排斥反应 , 已经符合超急排的试验设计标准了 。 当然这个手术不是典型的设计实验 , 而是真实的临床应用 。 最核心的排斥反应问题已经克服了 , 这不是很大的成功吗?科学家通过这个案例及时获得了抗免疫排斥成功的信息 , 这个告知是非常及时的 , 要不然我们还在摸索 , 还要改进 , 还要做大量的非灵长类动物试验 。 现在我们应该转到下一个问题去了 , 这对我们的人力资源、物力资源、动物资源等等都是节省 , 这是非常大的进步 。
患者术后72小时后的存活问题是另外一回事 。 他是一个病人 , 从人道主义角度 , 我们都希望他活得越长越好 , 但他自身身体条件实在有限 , 不是一个能够活得那么长的病人 。 这60天医生可没放松 , 他每一个处方每一次检验都是医疗团队精心完成的 , 但他的先天条件确实太差了 , 医疗团队让他活到60天已经尽力了 。
NBD:您如何评价这次手术?
陈忠华:这是划时代的医学进步 , 是划时代的里程碑 , 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 异种移植的难度相比登月计划一点不差 , 需要各学科共同的努力 。 这60天对病人和医疗团队来说是一小步 , 但却是人类科学进步的一大步 。 这60天也将开创器官移植的新格局 , 没有人可以阻挡变革 。 我们既是旁观者 , 也是参与者和倡导者 , 我个人觉得非常幸运 , 我的老师们都没能活着看到今天 。 我能看到这一天 , 我感觉非常幸运 。
异种移植离大规模临床应用还有多远?
NBD:国内有在进行异种移植的相关研究吗?
陈忠华:我们团队是中国目前持续做异种移植研究的团队 , 包括大学、医院和一家生产GE猪的公司 , 三个实体一起在推动研究 。 我们目前还缺少以脑死亡遗体作为移植接受者这一步 , 因为中国脑死亡没有立法 , 脑死亡在中国被称为脑死亡病人(国外被称为脑死亡遗体) , 在“病人”身上做试验当然存在伦理问题 。 这一步还没有做 , 怎么可能就到病人身上做?我们现在还在灵长类动物身上做器官移植试验 , 但效果越来越好 。
NBD:我国异种移植的水平和世界最先进水平的差距大吗?
陈忠华:差距首先在于理念上 , 我们对异种移植的认知度没有那么高 , 对未来医学前瞻性的认识没有那么强 , 也没有得到政府引导性的投入 , 很少科学家来专注研究这个问题 。 我们一直在艰难前行 。
NBD:您认为异种移植离大规模临床运用还需要多久?
陈忠华:大规模的异种移植肯定是在北美先实现 , 他们有了第一例很快就会有第二例、第N例 。 他们会很快向FDA提交正式临床观察申请 , 走完整个1期、2期、3期临床观察 , 大约需要10-15年 。 一旦达到3期临床观察 , 进度就非常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