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乡村版一碗炸酱面

本文转自:齐鲁壹点
青未了|乡村版一碗炸酱面
来自村口小酒馆
青未了|乡村版一碗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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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农人有一个很奇怪的逻辑:自家的地里不种什么或什么种得少 , 什么就珍贵无比;自己手工不会做什么物件 , 什么就稀罕 。 此想法和物品本身的价值无关 , 比如系头发的皮筋儿 , 买一捆也不值几个钱 , 只因为不会做 , 谁家的小子调皮玩丢了一根 , 立马换来一顿毒打 , 不听解释 , 不问究竟 。 可你要是拿了一块羊肉喂狗 , 反而只会得来训斥 , 转眼即忘 , 缘由是谁家都养羊 , 这玩意少吃一口没关系 。
在乡亲们眼里 , 干黄酱是珍贵的 。 老家黄豆种植少 , 不是不想种 , 而是田地不给力 , 再怎么下辛苦 , 黄豆也长势恹恹 , 出产少不说 , 还个头不圆润 , 卖 , 没人收 , 给孩子当玩具枪子弹 , 不够格 , 只好留作发豆芽 , 算是一年四季都有的一道菜 。
以会者而言 , 干黄酱制作并不复杂 , 村里排名前几位的巧妇也曾立志攻坚 , 非要做出来不可 。 哪曾料到 , 巧妇们纷纷折戟 , 酱是发出来了 , 但味道怪异 , 小心翼翼地炸了一回 , 差点毁了锅——异味经久不散 。
公认的聪明人失败 , 乡亲们再无人尝试做酱 。 生活的艰辛早已使得他们习惯了向困难低头 , 臣服于命运和他们心中的强者 。 谁家媳妇要是想再做一遍干黄酱 , 立刻受到家人的斥责:“人家那么聪明都做不出来 , 就你能?别祸祸粮食了 。 ”电视剧里反抗家庭和命运的桥段不会有 , 在农村过日子 , 随大流比特立独行重要 , 别人的口舌和自家的脸面更重要 。
自己不会做就得买 。 乡亲们把买来的干黄酱放置到柜中 , 吃的时候炸一点 , 绝不舍得一次炸完 , 是的 , 就算放变质了也不舍得 。 由此 , 炸酱面成了上等吃食 , 其地位出人意料地排在炖羊肉和煮骨头之前 。 三十年前 , 你要是到我们村做客 , 谁家给你端碗炸酱面 , 不要怀疑 , 你是实打实的贵客 。
青未了|乡村版一碗炸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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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我上一年级 , 我们的老师上课之余特别爱给我们讲看自各类杂志的故事 , 其中有一篇《一碗清汤荞麦面》感人至深 。 这篇日本作家栗良平的名篇 , 后来被改编成电影 , 甚至进入了教科书 , 不过名字更改成《一碗阳春面》 。
青未了|乡村版一碗炸酱面】回到村子后 , 我在众多人聚集的村口大队部复述了此篇故事 , 迎来了乡亲们的感慨连连:“你看看人家 , 能下饭馆吃面”、“荞麦面好吃?他们也太不会吃了”、“嗯 , 就是 , 那荞麦面有啥吃头 , 寡淡淡的”……
没人在意文中母子和店老板的事迹 , 在乡亲们看来 , 人吃苦是必然的 , 吃了苦能熬出头便是幸事 。 至于老板给母子三人多煮的一份面 , 乡亲们觉得理所应当 , 甚至认为老板不仁义 , 什么怕别人面子过不去 , 就是扣 。
面对大家的评论 , 我惊得目瞪口呆 。 不一会 , 乡亲们的话头集中在了荞麦面上 , 一个劲儿地问我书里面说没说那玩意咋吃好吃 。 我自是不知 , 只好信口胡诌:“肯定是炸酱的荞麦面 , 要不能好吃的了?”乡亲们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 话题再次转到炸酱面上 。
好多时候 , 人的饥饿感是说出来的 , 话头一起 , 肚子不由自主地叫唤 。 我听着乡亲们的七嘴八舌实在受不了 , 急匆匆跑回家 , 没进门就喊奶奶:“奶奶 , 我要吃炸酱面 。 ”奶奶一头雾水:“不过年不过节的 , 吃啥炸酱面?”
义正词严的说辞比不了隔辈儿亲的魅力 , 奶奶一边嘟囔着一边挪着变了形的腿走向矮柜 , 掏了一气 , 找出一袋干黄酱:“这是你爹从城里捎回来的 , 北京干黄酱 , 好东西 。 ”奶奶年老手利索 , 一块菜板一张锅台是她的天地 。 大块的肉丁切好 , 葱姜蒜备好 , 起火炸酱 。 炸酱很简单 , 炸好了放到窗台上晾着 , 奶奶又开始擀面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