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青网|陶勇:生活实苦,但这不是我们认输的理由( 二 )


同时也带来了关于医患关系的思考。医患双方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携手抵御病魔,但很多人错误地理解为是购买服务——我花了钱,你就得给我最好的服务、治愈疾病——这是错误的。如果是购买服务的逻辑,就意味着医院也可以拒绝销售服务。那势必会带来另一种局面,风险越大、越难治愈的病,最后没有医院愿意治,大家都往外推,最终受害的还是患者。
于我而言,我会认识到,对很多眼科病人来说,希望可能比视力更重要,要给即将失明、怀着绝望离开医院的人,未来在黑暗中开启新生活的希望。我们正在策划一本新书,是给低视力和视障儿童的家长看的,告诉他们有很多失明人士依然过出了精彩的人生,家长们要对孩子抱有希望,做好孩子入学接受教育之前的所有准备。这将是一本有意义的特殊工具书,希望能像一盏灯,照亮那些刚刚进入黑暗中的孩子。
中青报·中青网:你特别清楚自己要什么,也知道如何走下去,你从小就是这样的孩子吗?
陶勇:应该说我比较早形成了主动思考和吸收的能力。我是一个从南方县城出来的“小镇做题家”,在北大医学部本硕博连读十年毕业,进入北大人民医院出门诊、做手术、发论文、拿基金、升职称、当教授、带学生,在36岁那年就做了主任医师、教授、博导,一路很忙,甚至都来不及焦虑和迷茫。
但细细想来,我也不是全然没有迷茫的时候。在拿完所有职业身份的第二年,我开始考虑,难道我的未来就是日复一日做着这一切吗?我将目光望向了遥远的未来。在那里,是人工视觉,是“天下无盲”。一方面,精准检测和精准治疗可以最大限度避免人们因伤病而失明;另一方面,脑机接口设备和人工视觉技术的研发,终将帮助失明的人有朝一日重获光明。这是一辈子都干不完的事,我没什么可迷茫的。
中青报·中青网:你有时候很风趣,“金句频出”,有趣是生活的必需品吗?
陶勇:有趣的前提是能葆有一颗童心。我对很多东西都充满好奇,和完全不同领域的人聊天,总能学到新鲜知识和观点。我一直随身带一个笔记本,听到有意思的信息和话语,就立刻记下来。
最近上一档节目做嘉宾,有网友笑称我是“金句输出机”。我想主要是因为两点:第一,我爱做总结和概括,这和多年的医学学习经历和写论文有关;第二,我爱打比方,用尽量生活化、简单有共鸣的比喻,来概括和形容某件事情或者某个道理,这恐怕也和多年门诊看病有关。来看病的病人各种学历、文化、职业背景都有,必须锻炼出最快速有效的沟通能力。比如,讲述干眼症的病理时,我就会用雨刮器在车窗玻璃上的刮动来做比喻,来说明“眨眼分布泪膜”这一原理。
中青报·中青网:你平常有什么阅读偏好?最近在读什么书?
陶勇:开放式阅读。非常感谢我的父母,他们没有在阅读上给我做任何限制,没有强迫我读那些他们认为应该读的书。我的阅读全凭兴趣,没有目的,读世界名著、连环画,也读“十万个为什么”,还有金庸武侠。
直到今天,我依然对读书保持最大程度的热爱。兴趣阅读,让我很早就培养了自己的思考能力,构建了早期的思维逻辑体系。这就好比你在自己脑子里装入了一块海绵,它兼容并蓄,不断消化和吸收所有你觉得有价值的信息;如果没有这块海绵,外界强迫你读再多的书,都只能像一堆倾泻而下的散沙,占据了你的脑海,却不知有何意义。
最近我在读“鲁迅全集”和陀翁的《死屋手记》。后者有一段关于什么是最可怕的折磨,作家是这么说的,让囚犯重复做无意义的劳动,把一堆沙子从A点搬到B点,第二天再从B点搬回A点,这样的折磨很快就能让人痛苦到想要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