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晓赛|为什么中国的就医体验很糟糕?我们和一位医院建筑师聊了聊( 二 )


由此以来,一些功能关联密切的用房,被设置到不同楼层、甚至不同建筑物内 。对用到相关医疗服务的患者、家属而言,他们的就医路线就被拉长了,他们看个病,可能需要在不同楼层之间、甚至不同建筑物里寻找分散的就医目的地,这时就难免会出现寻路不顺利情况 。
英国建筑师John Weeks提出了“机变建筑”理论,以解决医院建筑的这种“生长”需求 。他主张,可以通过一条长而宽的大通廊(即“医疗主街”),把各个独立的功能部门用房连接起来,同时,在中间留下很多松散的、可以自由“生长”的空隙 。
这样以来,未来医院加建时,就可以建在这些空隙中,与关联密切的功能部门贴建、或就近布置,而不是见缝插针地找空房间、致使就医流线过长 。John Weeks的医院建筑作品在建筑堆里看上去毫不起眼,它没有正立面,但是因为它回应了医院“生长与发展”的本质需求,而成为影响一代医院建造的里程碑式作品 。
郝晓赛|为什么中国的就医体验很糟糕?我们和一位医院建筑师聊了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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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Weeks“机变建筑”示意图
Q
医学界:您可以讲讲自己的从业经历吗?为什么决定从实践转向理论?
郝晓赛:2000年建筑学硕士毕业后,我进入中元国际工程有限公司(下简称“中元”),开启了医疗建筑师的职业生涯 。
当时在建筑圈里,医疗建筑是个相对冷门的建筑类型,一些建筑师嫌医院建筑设计太过复杂、设计费也不高而拒绝承接此类项目 。当时我所在的设计院办公室,同事们看不到前途,便纷纷跳槽、出国,空的位置上落满灰尘、堆满图纸,像半个仓库 。
我入职的时候,距黄锡璆博士(下简称“黄博”)从比利时鲁汶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归国不过10余年,他把欧洲先进的医院设计理念带回了国内 。
他从3000多平方米的门诊楼起步,慢慢地,项目越做越大,当时刚主持完成首个14余万平方米、1000床位的佛山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项目设计 。设计院施行“老带新”政策,我便成为黄博士的弟子之一 。
21世纪初,国内建筑设计市场十分火热 。跟黄博士同期留学归国的建筑师,大多忙于设计高大上的大型体育场馆、博物馆或设计收取费高的大型房地产项目 。但黄博则另辟蹊径,选择了医院建筑方向 。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我国没有太多人懂得如何做医疗建筑,但国家要盖医院,人们看病是刚需 。
年轻的我当时不太能理解他的选择,觉得和老一辈人有代沟 。但建设小汤山医院的经历,改变了我对医疗建筑行业的看法 。
2003年,SARS暴发,我参加工作刚满3年 。中元因为有设计传染病医院的经验,临危受命,由黄博士挂帅、承担了小汤山医院的设计任务 。团队几十位成员轮班倒,保证每天24小时每一分钟都有人画图,我就是轮流上“前线”的建筑师之一,病房、门诊、医技的平面图,都有参与设计 。而黄博士则是统帅全局、贯穿始终的那个人 。
后来,我与黄博聚餐时聊起这件事,他回忆称,那时候他背负了巨大的压力,下笔画每一根线都有压力,特别担心医护人员用起来会感染 。为此,他不停地与北京佑安医院、301医院呼吸科的医生沟通,问他们流线的设计是否合理,如果医生说不行,便再加扇门、再增加条通道 。
参与过黄博士带队的小汤山医院设计后,我越来越理解黄博士对事业的选择,决心向黄博士学习,也选择了医疗建筑作为自己的终身事业 。
我在中元工作了9年,主持或参与完成了20余项建筑设计 。
医院的建设周期很长,有时一个项目从开始启动到最后建设完成长达十余年 。在长期的项目配合工作中,我们和医院业主处成了老朋友,也很清楚整个医院的人事更迭:比如目睹一些甲方从基建处领导变成医院的副院长;一些副院长退休了,新的年轻人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