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阳|在农村,那些等待整形的人

1岁半时 , 因意外跌入家中火塘 , 横亘在左脸上的疤痕成了唐江身体的一部分 。 随着年岁增长 , 疤痕挛缩、褶皱着 , 外翻的眼睑让他格外令人瞩目 , 眼周时常肿得鲜红 , 眼睛发炎、流泪 , 甚至有失明的风险 。
胡阳|在农村,那些等待整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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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江在县医院注水前 , 咨询医生 。 新京报采访人员 左琳 摄
文丨新京报采访人员 左琳
编辑丨刘倩
校对丨赵琳
?本文5699字 阅读 11分钟
顺着橡胶管 , 生理盐水被注入唐江的颅顶 。 他能听见水流动的声音 , 哗啦啦而下 , 两只拳头般大小的鼓包 , 沉重地压在头骨上 。 右胸口耸起一座更大的鼓包 , 皮肤被撑得很透明 , 在蜘蛛网般的绛色血管上方 , 一道刀疤横贯 。
唐江的左侧颅顶和右侧胸口皮下分别埋入了300毫升和700毫升扩张器 , 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注射进生理盐水 , 一点点撑开皮肤 。 等到被撑开的皮肤足以覆盖曾被烧伤的左半边脸 , 他才能进入治疗的下一阶段 。
胡阳|在农村,那些等待整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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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13日 , 湖北恩施鹤峰县中心医院 , 医生正在给唐江的扩张器注水 。 新京报采访人员 左琳 摄
1岁半时 , 因意外跌入家中火塘 , 横亘在左脸上的疤痕成了唐江身体的一部分 。 随着年岁增长 , 疤痕挛缩、褶皱着 , 外翻的眼睑让他格外令人瞩目 , 眼周时常肿得鲜红 , 眼睛发炎、流泪 , 甚至有失明的风险 。 33岁的唐江 , 渴望成为一个站在人群中不被注目的普通人 , 也渴望找到一份接纳他的工作 。
整形或许是唯一能够改变现状的机会 。
事实上 , 在广袤的乡村 , 像唐江一样亟须整形的人并不少见 。 他们或因先天 , 或是意外 , 身体遭受不可逆的损伤 , 然而受到经济条件、时间等种种约束 , 通过整形来修复容貌的愿望 , 大多被窘迫的现实压抑 。
但他们并未因此退缩 , 这更像一场为了回归正常生活而与命运的对决 。
缺半的人生
没人的时候 , 35岁的徐圆圆总是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左侧面部神经全部坏死 , 咬肌没有发育 , 嘴角无法上扬 , 大笑抑或是悲伤都无法呈现 。
她的左脸如同一张凹陷的面具 , 皮贴着骨头 , 和脖子粘连在一起 , 头无法扭向右侧 。 左眼眼皮眨动困难 , 睡觉的时候 , 不得不半睁着 , 风一吹 , 眼泪就哗哗流个不停 。
徐圆圆不喜欢拍照 , 不喜欢抬头直视别人的眼睛 。 外出时 , 她总低着头 , 让及胸的长发挡住左脸 。
这是她尚未出生时就遭受的伤痛——母亲怀孕9个月时 , 一场医疗事故意外伤害了她的左脸 。
9岁的胡阳也是从出生起就跟别人不一样的孩子 。 原本该长耳朵的地方——耳廓挛缩成肉球 , 稍稍隔着距离或声音微弱 , 他就什么都听不到 。
为了赚钱给胡阳治疗 , 胡阳的父母常年在外务工 。 从邻居那里 , 母亲得知儿子放学之后很少外出 , “只要出去就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 ‘你看他耳朵怎么了’ 。 ”
胡阳|在农村,那些等待整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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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11日 , 胡阳(化名)与母亲前往湖北恩施利川市忠路镇中心卫生院检查 。 新京报采访人员 左琳 摄
徐圆圆明白这种滋味 。 上学路上 , 她常被一群男生围住喊“歪嘴!”只要反击 , 就会被推搡辱骂;初中住校后 , 被同寝室女生排挤 。 “言语带来的伤害不比肢体暴力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