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个月薪三千的大专生吗”( 二 )


本想一鼓作气把窗口前等待预约的病人们全部安排完善再回家 , 患者律师儿子的出现让我们不得已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 接下来无论如何沟通解释也无法得到患者儿子的理解 , 伴随着他逐渐脱离控制的激动情绪 , 我与同事只得寄希望于队伍后边焦急等待的其他患者朋友们可以站在我们身旁一同安抚好患者的儿子 , 让医疗秩序回归他的本来样子 。
然而事与愿违 , “你还挺会发动群众”、“我们的诉求就是马上打针尽早治疗”等等声音不绝于耳 。 很显然 , 后边的患者朋友们选择与精英律师站在同一条战线 , 一同对我们的预约工作发出强烈挑战与质疑 。
事情的最后 , 只得变为保安们带走了愤愤不平的律师 , 以及主诊的主任医师继续解释与安抚 , 虽然结果依然是一早就注定的 , 可是这样的事情一再发生 , 对医生们情绪的冲击却是久久无法消散的 。
言语上的暴力恐怕是每个医生都或多或少亲身经历过的 , 我们不但要救治患者们 , 还要努力消化他们带来的不良情绪 。 我们竭尽所能地理解患者们生病的恐惧、就医的不易和心中的烦躁 , 这是医生们的担当与高尚 , 不是患者们肆意诋毁的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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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薪三千的大专生 , 如果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积极阳光地面对生活 , 为何不能得到全社会的尊敬呢?何况此时的我 , 是个孩子刚满半岁的哺乳期妈妈 , 我没有享受过一天提前一小时下班的哺乳假 , 却常常因为日常工作不能回家陪伴宝宝 。 我的孩子 , 因为不适应突然的分离 , 整整两个月拒绝喝提前吸出的母乳 , 每天等待十几个小时不吃不喝 , 直到妈妈回家 。 看着孩子两个月来明显消瘦 , 又没有任何成长的痕迹 , 我们虽心如刀绞、却也无能为力 , 无数次想不顾一切地回家陪伴孩子 , 又无数次地在天刚刚亮时就坐到了医院的诊室里 。
爱人为了支持我工作 , 但凡有空 , 便会开着车停在医院附近的路边 , 抱着宝宝等着妈妈休息时间出来喂奶 , 有时一停就是一天 , 一天就是100多元停车费 , 但这些都没有打败我坚持奋斗在临床一线的决心 。 晚上七点半 , 我知道孩子一定又在车里哭泣了 , 我的爱人一定又在焦虑地安抚着孩子 , 而我却坐在这里 , 听着患者儿子轻蔑的言语 , 感受着这最后一根稻草带来的强大冲击 。 的确 , 预约处的大门上一直粘贴着五点关门 , 为什么我们到晚上七点半依旧在工作呢?
三甲医院的年轻医生们 , 大多拥有医学博士的学历和并不丰厚的收入 。 18岁时的希波克拉底誓言、患者们真诚的微笑与感激、自己心中那股难以割舍的热爱 , 都在时刻维系着年轻医生们的行医生涯 。 在一线城市的经济压力下 , 患者们的不信任与不尊重很有可能成为压垮三甲医院医生的最后一根稻草 。
优秀的年轻医学博士们 , 即便离开临床一线岗位 , 也有很多出路在等待着他们 , 放弃信仰后 , 他们就不必再崇高地负重前行 , 可以安心享受岁月静好 。 身边众多优秀的老师们、学长们 , 有的奔走异国他乡 , 重考行医执照;有的进入大型企业朝九晚五 , 安享平凡;还有的创立自己的事业 , 在商海沉浮间找到自己的归属 。 看着他们舒心的新生活 , 我总是既感到开心 , 又感到无限惆怅 , 他们终是过上了有钱、有生活、有尊严的日子 , 而留下的医生们坚守信仰与梦想 , 能否换回患者们的爱医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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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就是个月薪三千的大专生吗”】医生与患者 , 从来都不应该是对立的群体 。 医疗是照护、是帮助 , 医生不是服务人员 , 患者也不是来医院享受服务的 , 很多时候 , 这种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反倒是简单而纯粹的 。 但是医疗 , 从不是如此简单的 , 医生们超乎寻常的努力 , 研究疾病、战胜疾病 , 更多是基于责任与大爱;患者们就医不易、疾病的痛苦使人心力憔悴 , 脆弱之下 , 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或一句话 , 都会点燃患者满腹的抱怨与委屈 , 情绪爆发之后 , 一片狼藉 。 作为医生 , 我们学习心理学、学习共情 , 我们也曾努力维护患者的情绪 , 但是很多时候 , 患者的矛头 , 真真正正指向了错误的对象 , 伤人亦伤己 。 构筑医患共同体的号召声还在耳畔 , 新冠疫情期间对白衣天使们的赞扬声还没消散 , 可是医务人员的鲜血竟一次次猝不及防地染红了我们的视野 , 也寒透了我们的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