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就是个月薪三千的大专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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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与患者 , 从来都不应该是对立的群体 。
撰文|赵零落
来源|“医学界”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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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就是个月薪三千的大专生吗” , 听到这句带着轻蔑鄙夷语气的质问 , 我顿时受到了地动山摇般的强大冲击 。 停下敲打键盘的手 , 转头看向这位患者家属 , 却看到了一个大大的手机 , 对着我们的窗口 , 赫然记录着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
渐渐的 , 医院嘈杂的背景音越拉越远 , 而我心中的声音越来越难以抑制 , 我知道 , 这便是信仰崩塌的声音 。
02
我是赵零落 , 今年33岁 , 北京姑娘 。 在做了十几年“别人家的孩子”后 , 我考上了家乡一所医科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 。 大五那一年 , 我第一次在裂隙灯下看到了放大的眼前节结构 , 清澈透亮的角膜、纹理清晰的虹膜、深邃变换的瞳孔 , 这种强烈的触动和震撼让我感叹于人类眼睛结构的精妙绝伦 , 也让我就这么幸运地遇见了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 我要成为人类眼睛的守护者 , 把光明和希望带给患者 , 把爱和温暖传递下去 。
鲁迅先生提出“学医救不了中国人” , 我偏不信 。
无数个拼搏的日日夜夜 , 是青春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 。 最终 , 我从众多的临床医学生们当中脱颖而出 , 进入我校一所享誉全国的附属医学院眼科相继攻读硕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 , 又获得了联合培养博士研究生的资格 。 在国内最好的眼科和加州大学久负盛名的分校 , 我汲取了最先进的眼科学知识、熟悉了最前沿的手术技术、推进了最科学的临床科研项目 。 全国乃至全世界最顶尖的导师们 , 把毕生所悟揉进我的医疗思维里 , 赋予我强大的学术支持 , 守护我成长为未来医学界的中流砥柱 。
03
三十岁的我 , 带着美好的憧憬回到了家乡 , 入职了培养我多年的三甲医院 , 正式成为一位眼科医生 , 直到我就那么毫无预备地听见病人家属说“你不就是个月薪三千的大专生吗” 。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 , 我正坐在眼底注药手术的预约处 , 审查病人的眼底检查结果、浏览着医生们书写的病历记录 。 作为医院的重点科室 , 眼科被分成十几个亚科 , 每个亚科又有着不同的专业组 , 即便分工明确 , 面对着全国各地慕名前来寻求救治的患者们 , 每一位医护人员都不得不承担起繁重的工作 。
眼底注药本身是并不复杂的门诊手术 , 手术时间只有短短数分钟 , 但是术前完备的准备工作、出院入院的病例书写和术后的复查随访都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 。 科室增设的眼底日间手术病房的预约处 , 就是为了帮助患者们完备全部检查并安排手术时间、再于术前一天提醒患者们需要注意的事项 。 在部分患者们心中没有技术与价值可言的预约处 , 都是由优秀的年轻医生们轮流在此处值守 , 保障每一位患者得到合理有效的治疗 , 为即将进行的手术保驾护航 。
我国众多三甲医院的医疗水平均已跻身世界领先的行列 , 但是面对着百姓们巨大的就医需求 , 本不充裕的医护人员不得不承担起大量疾病救治以外的工作 , 比如测量体温核实健康码、比如维护诊室就诊秩序、再比如配合不同省市医保报销的政策修正符合病人报销预期的治疗方式 。 中国的医疗体系高质量、高效率运转的背后 , 常常不得已牺牲了一线医护人员们的个人生活 , 甚至是应得的尊重 。
我至今都记得这位患者的姓名 , 也记得她愤愤不已的眼神 。 由于达不到患者期待立刻接受手术治疗的预期 , 她没有选择更换到手术排期短的医院 , 而是选择叫来了自己的儿子 , 一位自称精英人士的律师 , 随即发生了开头的一幕 。 患者的儿子在预约处的玻璃窗外打开手机对着我们录像 , 记录着我们的名字和工牌 , 一口并不标准的普通话透露着满满的不屑与鄙夷 , 高高在上地说“我是律师 , 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 你们医院付你加班费了吗?你马上提前我母亲的手术 , 我以律师的身份出面让医院给你们这些大专生补加班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