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减肥训练营:“只要不死在里面,都不是事儿”( 五 )


在北京协和医院临床营养科主任医师陈伟看来 , 对于非疾病所致的超重和肥胖 , 减重的关键在于培养健康的生活方式 。 但大多数商业化减肥训练营 , 往往存在一个悖论:机构一旦收费 , 消费者就会对结果产生预期 , “瘦多少斤”成为了商品和一锤子买卖 。 减肥机构更关注减重的有效性 , 很难重视生活方式的培养 。
在临床上 , 陈伟从不建议有减重需求的人 , 在短期内严格控制能量摄入 , 并进行高强度运动 , 比如一个假期瘦10斤 , 这不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养成 。 因此 , 有些学员只要回归自己的生活 , 体重很快便会反弹回来 , “甚至减得越快 , 反弹得越快” 。
2004年 , 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推出名为《超级减肥王》的真人秀节目 。 数名超重肥胖参赛者在30周内比赛减肥 , 所用方式 , 便是饮食上严格的热量限制 , 加上每天长达六小时的高强度运动 , 减重效果最佳的选手将获得丰厚奖金 。 该节目持续播出14年 , 高峰期有超过1000万美国人收看 , 同时风靡全球 。
2009年 , NBC第八季《超级减肥王》落幕后 ,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凯文·霍尔团队对14名选手展开为期6年的持续追踪研究 。 研究结果显示 , 比赛后 , 有13人体重反弹 , 4人的体重甚至超过了比赛前 。
凯文·霍尔团队研究发现 , 体重反弹跟新陈代谢和激素等生理因素有关 。 相关研究显示 , 参赛者在2009年比赛前 , 新陈代谢都是正常的 , 但受节食等影响 , 赛后选手的新陈代谢急剧减慢 , 燃烧的热量比正常人更少 , 更难维持苗头身材 。 此外 , 赛后参赛者体内的瘦素只有参赛前的一半左右 。 瘦素是由脂肪细胞分泌的一种激素 , 一般来说 , 脂肪少 , 瘦素就少 , 反馈给身体的指令就要多吃来囤积脂肪 。 这意味着 , 减重后的这些选手 , 更容易感到饥饿 。 正因如此 , 团队发现 , 不少选手始终困在与饥饿、暴饮暴食、自责纠缠的恶性循环中 。
冯磊甚至直言“如果不改变过去生活方式 , 复胖是必然的” 。 他提到 , 巅峰减重曾邀请一些心理专家探讨 , 认为“肥胖不只是生理学问题 , 是众多社会问题和家庭问题的投射 , 不只是简单地多吃少动” 。 他们在学员入营时做过问卷调研 , 未成年人父母离异、隔代抚养、成年人婚姻失败等情况占比很大 。 未成年人出营后 , 如果家长还是忙着赚钱 , 不关心孩子饮食和健康问题 , 他们又会回到原有生活模式 , 体重肯定还会反弹 。 也存在有一些人瘦了以后 , 家庭更加和睦 , 有助于持续保持更好的身材 。
但问题在于 , 许多营销前期给了学员幻觉——好像进了减肥训练营 , 就能一劳永逸 , 改变人生 。

北京一家青少年减肥训练营内的训练现场 。 图/视觉中国
行业裸泳 , 缺乏入行门槛
冯磊提到 , 2016年前 ,中国的减肥训练营市场规模并不大 , 因为这是一个服务占比很重的行业 , 要考虑住宿条件、餐饮的安全和健康、训练强度和规范等 。 而且 , 客户也是高危人群 , 运动有很大风险 , “很多人看不上这个行业 , 觉得又脏又累 , 也不赚钱 , 从商业上不划算” 。 近年来 , 行业入局者增多 , 但该行业几乎没有入行门槛 。
据不完全统计 , 截至今年10月 , 在某头部短视频平台 , 和“减肥训练营”相关的话题 , 视频播放量大约200亿次 , 相关机构注册的用户有三四百家 。
2021年 , 顾西第一次去山东临沂的减肥训练营 , 训练营位于一个偏远的县城 , 她先坐高铁到临沂 , 再打车到营地 。 “天色越来越黑 , 人越来越少” , 这让她担心自己被骗到传销组织 。 住宿双人间没有照片上那么干净 , 房间潮湿 , 卫生间臭味也很大 。 前期咨询时 , 销售人员还承诺给每个人单独做体测 , 但入营后 , 承诺没有兑现 , “原因是机器坏了 , 一直在修” , 直到她离开营地 , 都没有修好 。 这意味着 , 教练根本不知道她身体的具体情况 , 更不可能为她量身定制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