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瘾之路上,我们是谁的猎物?

烟瘾、酒瘾、毒瘾、赌瘾、网瘾、性瘾……这么多的「瘾」从何而来?又是什么让人陷入「瘾」中无法自拔?「瘾」究竟是法律问题、道德问题还是医学问题?
面对一系列的疑问 , 「偶尔治愈」从今日起将用一系列文章进行解析 。
七八岁时 , 我第一次对「瘾」有近距离的清晰认知 , 是在一位长辈身上 。
他总自嘲或遭戏谑 , 「肚子里有酒虫」 。
他并不只在社交场合喝酒 , 独处时也喝很多 , 这好像是他维系生活的燃料 。 许多年过去 , 我仍然记得他喝到满面通红的样子 , 不饮酒时双手无意识震颤 , 以及常常说不到几句话就开始暴怒 。
自然 , 后来的我已经知道 , 作为成瘾性物质 , 酒精自有其影响大脑神经递质系统的方式 。 会有易感特质一说 , 家庭环境、社会文化等也会成为饮酒的驱动因素 。
但在当时 , 作为对「瘾」毫无认知的普通人 , 是很难把一个嗜酒者条分缕析地分辨清楚 , 只会将一切打包对待——在你面前的 , 是一个没有自控能力、情绪不稳定、生活和工作失意的成年人 。
20多年后 , 面对另外一位对酒精出现依赖的朋友 , 我们像聊任何一种疾病一般 , 不带道德色彩 。
基于所掌握的神经科学知识 , 她在酒精中的「获益路径」也越发清晰 。
大脑皮层像盘绕的细胞地毯一样 , 覆盖了大脑的全部 。 在大脑皮层中 , 200亿个神经元彼此连接 , 形成最复杂的汇路 。 每个神经元都有成千上万的连接 , 它们在其中交流信息 , 喋喋不休地产生脉冲 。
一个神经元对另一个神经元的影响有两种方式:兴奋或抑制;兴奋的神经元发送谷氨酸(Glu) , 抑制的神经元发送γ-氨基丁酸(GABA) 。
当酒精在朋友的身体中积累时 , 她的大脑皮层同时通过两条途径产生了功能紊乱 , 一方面乙醇分子让神经元抑制的化学物质受到了提振 , 另一方面又使得让神经元兴奋的化学物被封口 , 信息流变得迟滞 , 注意力、记忆力和感知觉都下降了 。
对她来说 , 这种「下降」算是一件好事 。 等待睡着的过程太过煎熬 , 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一个独居者感到害怕 。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乙醇分子流入 , 神经元抑制了外部的一切 , 清理了大脑环境 , 那些嘶嘶的、嘈杂的背景声被静音 。 同时 , GABA的作用便是微调思维和视觉 , 让它们变得更清晰 。
「我有些晕 , 但我喜欢这种感觉 。 你能感受到脑子里是『嗡——』的声音 ,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被放大」 。
她仿佛在清晰地思考 , 但在酒精清理之后 , 毫无内容 。
我从7岁到今天的看法的变化 , 在某种程度上 , 好像历史上人类对成瘾认知的演变:
最早 , 「成瘾」被认为是一种标记「道德」问题的行为 , 源于个人性格缺陷 , 强调精神层面的道德和意志的缺乏 。 但随着科学研究的深入开展 , 在医学生物学的角度 , 「成瘾」被定义为一种慢性复杂性的脑部疾病 。
同时 , 成瘾相关的问题又不仅仅是单纯的生物学问题 , 也并非简单的、老生常谈的多巴胺快乐大法 , 它的背后是一整套复杂的运行机制 , 涉及生物学、心理学 , 同时还有社会文化、环境等因素的影响 。
基于此 , 面对成瘾问题 , 我们不应简单地施加道德批判或对个体进行惩戒 , 也不能仅仅仰赖医生或生物学手段 。 惟有多方共同施力 , 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
什么让我们上瘾?
在我们谈论成瘾的时候 , 绕不开的话题是 , 什么会使我们上瘾?
医学界主要将其分为物质成瘾和行为成瘾 。 后者的提出和研究更晚一些 , 至今仍存在一定的争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