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无处可去的心理疾病患者:“开放式病房”三年关闭潮( 二 )


找不到医院的李深 , 并不是个例 。
疫情期间 , 本应增加的开放式病房不仅停滞 , 而且原有的开放式病房 , 也陆续因为封院和防止交叉感染 , 病人自由出入产生了限制 。 有些也改为了“半开放式”病房:拒绝探视、病人非医疗需要尽量不离开病房 。
更有些医院直接关闭了开放式病房 。
八点健闻在一月初发现 , 一些官网显示有开放式病房的医院 , 在致电咨询时都表示 , 开放式病房在疫情期间已经关闭了 。 如果现在想入院 , 只能住封闭式病房 。
在“想治好自己”的执念下 , 是李深为寻找合适医生和医院的、难熬而坎坷的半年 , 也是许多与她相同的患者们在寻找中渡过的三年 。 在过完22岁生日后不久 , 李深终于住进了广州某三甲医院的开放式病房 , 并在那里待了半个月 。
李深依旧在社交媒体上记录着自己的住院日常和用药情况 。 她会细心地把每天吃的药分装在盒子里 , 摆放整齐地拍照;她会写日记、小说、会被催更;她也会给吃过的药画拟人形象 , 每种药根据作用都有不同的相貌特点:昏睡的药、变瘦的药、会掉发的秃头药……
李深也发了一句话鼓励自己:“悲伤不会相伴一生的 。 ”这句话写在了她入院前夕 。
断 裂对于住在开放式病房里的患者来说 , “开放式”三个字更大的意味是:自己和社会的连接 。
风颂住过3次精神病医院 , 其中1次封闭式、2次开放式 。 但在她眼里 , 这几年 , 精神科开放病房的开放度越来越低 , 种种约束变多 , 那条“与社会连接的纽带”似乎也在暗处要断了 。
17岁的风颂 , 患有双相情感障碍 。 最近的一次住院在2022年10月底 , 住进开放病房的第一天 , 就被告知要封院 。 第二天医院封控 , 风颂不能下楼 , 也不能有家属在身边陪护 。 开放病房 , 瞬间随着医院的封闭 , 变成了“封闭病房” 。
封闭后的开放病房里 , 微妙的变化不断发生 。 以前开放式病房里气氛友好 , 医患也亲密 。 但封闭后 , 病房里有个女孩过生日 , 当大家坐在周围时 , 风颂发现 , 病友们还是“各玩各的” , 有几个男孩子像被护士喊来凑数的 , “他们坐在后面玩手机 , 觉得差不多了就走了” 。
患者间的沟通越来越少 。
风颂的病房里 , 与她年龄相仿或再小一点的孩子 , 有10个左右 。 其余都是四五十岁的阿姨、六十多岁的奶奶、和五六十岁的“大爷” 。 风颂觉得“大爷”们的存在感很高 , 走到哪都很难不去注意到他们:“大爷们永远都在活动室看电视、永远在茶水间抽烟、永远在走廊里溜达 。 ”
如果说“大爷”们存在感高 , 那么像风颂这样大的孩子们 , 就是人们眼中的“小透明” , 病房里存在感最弱的一批人 。 风颂平时看不到这些孩子 , 从住院一直到出院 , 她也不知道病区里的其他孩子们都是谁 , “大家都不出病房 。 ”
对于轻精神类疾病的患者而言 , “开放式”最直接的含义是自我选择、家属探视 , 各方面与社会生活和活动的互动 。 而一旦变为“封闭式” , 其背后意味着被管制、被约束 , 甚至被视为自我意识和控制力差的人 , 再进一步的含义或许是:你很难再回到社会化的生活中 。
可以说 , 开放式病房就像一个没有盖子的精致盒子 , 这份开放维系着他们与社会化生活的脆弱纽带 , 而一旦这个盖子被封闭 , 这条纽带也就彻底宣告断裂 , 病人们也由此进一步与社会生活脱节 。
这是需要住在开放式病房里的大部分焦虑、抑郁、双向情感障碍等精神类患者 , 最不愿接受的一幕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