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竞速:美新泽西州首例确诊新冠患者挣扎十日,他比李文亮幸运( 四 )


Hall对Arad说:“你知道循证医学很必要 , 我也知道 。 可这事关生死 。 这种情况你就等不了标准程序 。 再说 , 用这种药的风险是蔡敏自己承担 。 ”他答应为Arad提供一份《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的完整英文译本 。
蔡敏躺在病床上 , 不敢闭眼睛 , 怕自己会在睡梦中窒息 。 血氧还在往下掉 , 已经快到80%了 。 他把自己的情况发到微信群 , 一个上海医生建议用高流量鼻导管氧疗 , 但护士说自己没有权限改变治疗方案 。 蔡敏向Hall求助 , Hall又托另一位当地有名的医生HenryChen找关系 , 还是没能让蔡敏用上氧疗 。
孤独和恐惧萦绕在蔡敏身边 。 他不断唤来护士 , 语气前所未有地严厉 。 “我没看到呼吸科医生之前我是不会睡的!”“我也是医生 , 我自己会评估风险!”他撂下了HenryChen的名字 , 虽然知道护士不会理他 。
到了午夜 , 终于有个呼吸科医生帮他换上了高气流富氧面罩 , 能提供更高浓度的氧气 。 虽然不如高流量氧疗 , 但总比之前好 。 此外 , 医生还采了血去检查肝功 。
蔡敏这才放心睡去 , 睡得很浅 。 梦里 , 他盯着病房里的钟 , 反复确认着自己还活着 。 他还梦到中国的医生看了化验结果 , 觉得他情况不妙 。 一整夜 , 他在清醒和昏睡之间飘来荡去 , 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会活下来还是会死 。
3月8日 , 第七天
清晨 , 睁开眼 , 蔡敏看到墙上的钟 , 看到他的手机 , 听到头顶上的机器不断发出哔哔声 , 终于相信自己还活着 。 他开始疯狂地祈祷 。 向上帝祈祷 , 向佛祖祈祷 , 许愿自己若能活着走出这里 , 一定会挽救多少多少生命;承诺不会再这么拼命工作 , 会当一个更好的父亲 。 他一遍又一遍读着朋友们寄来的卡片——这些仅有的、他能够触摸到的、能让自己感觉到未被遗忘的、来自外界的物件 。
他和黄医生保持着短信联系 。 而这个时候 , 黄终于有了更多的忧:“该来的就要来了 。 这里会是下一个武汉 , 下一个米兰 。 ”
Hall在家中的书房里翻译中国的新冠治疗方案 。 这不是件轻松的事 , 可是很重要 , 而且没有别人帮忙 。 症状、病情分级、病程、给氧方式、后续建议……连续工作了近12个小时后 , Hall终于赶在零点之前把译文发给了Arad 。 逼人的紧迫感绝不仅仅来自蔡敏这一个病例——如果连他这样的医务工作者都没能得救 , 那其他普通人如果感染了病毒 , 岂不是更加无望?
与此同时 , 蔡敏惊讶地发现来了一个身着防护服的技师 , 准备为他做第二次CT 。 两个小时后 , Balani医生带来了扫描结果 。 此前的镇定自若已然不复 , 她神色惊恐 , 语速偏快 , 尽力显得有底气些——蔡敏甚至觉得她一定是把这些话演练了好多遍 。 她说:“是时候采取更激进的疗法了 。 ”
蔡敏最终看到了自己的CT结果 。 6天前 , 肺里只有一个白斑;现在 , 白斑如吹散的蒲公英散落四处 。 新冠病毒正在他体内大开杀戒 , 破坏肺泡 。 短短6天 , 40%的肺都已沦陷 。
所谓更激进的疗法 , 就是瑞德西韦(remdesivir) 。 1月21日 , 华盛顿州确诊全美首例新冠病人 , 4天后 , 吉利德科学(GileadSciences)接受申请 , 提供瑞德西韦作为“同情用药”(compassionateuse) , 挽救了这位病人的生命 。 几周后 , 全球对瑞德西韦的需求越来越大 , 迫使吉利德不再批准同情用药的申请——倘若事后发现这种药有严重的副作用 , 制药公司将无法承担对这么多病人的责任 。 不过 , 吉利德大幅扩张了瑞德西韦在各大医院的临床试验规模 。
医生终于开始给蔡敏使用氯喹和克立芝 , 上高流量氧疗 。 氧疗能让呼吸衰竭的病人暂时不用插管接呼吸机 。 但氧疗的病人在用嘴说话、呼吸的时候 , 可能把鼻腔与呼吸道中与病毒混合了氧气呼出到空气中 , 氧压越大 , 释放病毒的风险越高 。 是优先维持病人通气 , 还是保护医护免于暴露?医生不得不作出权衡 。 蔡敏入院数周后 , 医院涌入了状况更糟糕的病人 , 还有一些被感染的医护 , 这批人都得到了高流量氧疗 。